【摘要】卡夫卡的短篇小说《骑桶者》向来以其独具魅力的“虚构和想象”艺术而被读者所称道，也因其表达的“人与世界的不可通融性”主题而深受重视。然而，这篇小说中也寓涵了卡夫卡深刻的家庭关系隐喻，表达了他心中隐含的对父母的深层复杂情感——尊爱母亲畏惧父亲和敬爱父亲嫉恨母亲，具有更深层次的解读层面。

　　【关键词】卡夫卡；《骑桶者》；家庭隐喻

　　《骑桶者》是卡夫卡众多精彩短篇小说中极为短小精悍的一篇，它语言精练、构思独特、内涵丰富。这一短篇小说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奥匈帝国最为艰苦的一个冬天的真实情况——缺煤为背景，真切地构拟了一个无助孤弱的骑桶者在寒冷冬天向煤店老板借煤却遭冷漠拒绝的故事。这篇小说除表达“人与世界的不可通融性”这一主题外，还隐喻着更深层次的卡夫卡的家庭关系。

　　隐喻一直是卡夫卡文学创作中的重要艺术表现手法，他根据自己的生命体验在作品中投射了时代的、社会的、家庭的现实影子，使其作品具有深刻而含蓄的思想内涵。隐喻的“基本构成是：将原意指称甲事物或甲行动的语词或表达方式，直接用于截然不同的乙事物或乙行动，而又不特别指明两者所用以进行的对比”1，它“产生意义的机制在于比喻对象和被比喻对象之间的含蓄的对比或相似”2。在《骑桶者》这篇短小精炼的小说中，卡夫卡同样使用了巧妙的隐喻，即将现实家庭生活中对父母的复杂情感寄寓在小说中煤店老板夫妇身上。

　　卡夫卡曾说：“在自己的家庭里，我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由此可见他在家庭中所感受到的冷漠、无助、孤寂的亲人关系。在他的家庭里，父母构成的组合是强大而不可接近的威权中心。父亲赫尔曼·卡夫卡以其“暴君”的特质在家庭中占据着统治地位，他坐在自己的靠背椅中“主宰着世界”；母亲尤叶丽·卡夫卡深爱着卡夫卡的父亲，以致在父亲面前极度地缺乏主见，无法完整地维护自己甚至孩子们的利益，她同父亲一起形成了家庭中的强大威权中心。这一以父母为中心的强大威权在《骑桶者》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一、尊爱母亲畏惧父亲

　　在小说的开首第一段，“我”去借煤前便想象着成功借到煤的美好景象：“我这回前去，必须像一个乞丐，由于饥饿难当，奄奄一息，快要倒毙在门槛上，女主人因此赶忙决定，把最后残剩的咖啡倒给我；同样，煤店老板虽说非常生气，但在十诫之一‘不可杀人’的光辉照耀下，也将不得不把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3这其中的煤店老板和煤店老板娘正是卡夫卡以经商的父母为原型而构拟的形象。现实生活中卡夫卡的母亲尤叶丽·卡夫卡是一个慈爱、温柔、富有同情心的妇女：她温顺地帮助父亲经营妇女时髦用品店；温柔地维护孩子们在强暴父亲面前的权益；温良地呵护抚慰卡夫卡受伤的心灵，这同“想象”中的煤店老板娘形象相符合。而卡夫卡的父亲赫尔曼？卡夫卡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一位冷酷无情、肆意谩骂的暴躁商人，他经常“在商号里咆哮、咒骂和发怒”，此外“还有别的蛮横行径”：他把自认为没有搞混的货物从斜面桌推到地上，使得可怜的伙计不得不将那些货物一一捡起；他谩骂一位患有肺病的伙计，认为他是一条“不得好死”的“病狗”；他甚至称职工们为“拿薪的敌人”。这些不善的、敌意的言行给卡夫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痛心地发现原来父亲“也可能会不公正的”。现实生活中卡夫卡父亲的暴躁、悭吝、追求商业利益同“想象”中煤店老板的形象一致，他连给予“我”一铲煤都会感到“非常生气”。在这一想象中，煤店老板与煤店老板娘是以夫妇中心一同出现的，正如同现实生活中卡夫卡父母的威权中心。

　　而在小说中，骑桶者“我”无论是在自己的“想象”中还是在同煤店老板夫妇的沟通中，始终是一个贫苦、卑弱的下层人民形象，这同卡夫卡的心灵自我定位是一致的。他曾在一九一九年《致父亲的信》中谈到：“我的情形也类似，想必也是永远没有叫您满足的时候。因此，我必然隶属于职工的营垒”4。在给父亲的信中，卡夫卡坦然将自己划归卑微、贫贱的劳工阶层，可见在他心中并非将自己置于与父亲同一阵线的中产阶层，而是同父亲划清了界线。

　　二、敬爱父亲嫉恨母亲

　　尽管“我”将借煤的结果想象得如此美好，而实际的借煤结局却是“我”与煤店老板夫妇沟通失败并且被无情扇走。在似有若无、似真非真的沟通过程中，我们可以明显发现，煤店老板和煤店老板娘仍然以权威中心出现，然而实际借煤中煤店老板和煤店老板娘的态度却同“我”想象中的煤店老板夫妇有着强烈的反差，这同样是卡夫卡现实生活中对父母情感态度在小说中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