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论认为，《过去》是郁达夫借鉴谷崎润一郎唯美主义比较成功的一篇，具有代表性。它借鉴了谷崎文学嗜虐与被虐以及恋物癖等写作方式，舍弃了谷崎氏对唯美的偏执和狂热，这是深受中国文化传统影响并符合当时社会现状的。在《过去》中，在嗜虐等情节方面出现理智倾向，爱欲得到了节制和升华，为后一阶段的风格转化开辟了道路。

　　【关键词】唯美；嗜虐；恋足癖；对比

　　郁达夫是创造社的创始者之一和主要成员，曾经在日本留学生活长达十年，深受日本文学，尤其是受到唯美主义的代表谷崎润一郎的影响。小论认为《过去》i是借鉴谷崎文学比较成功的一篇，因此选择《过去》这篇小说来探究郁氏对谷崎氏的借鉴和超越。

　　雷马克曾提出，传统的影响研究“未足够重视这样一些问题，保存下来的是什么？去掉的又是什么？原始材料为什么和怎样被吸收和同化？结果又如何？而对这类问题进行研究，就不仅能增加我们的文学史知识，而且能增进我们队创作过程和文学作品本身的理解。”ii

　　那么，小论就从影响研究的角度，试着探讨以下问题：谷崎文学到底有何特点？郁氏对谷崎氏到底借鉴了那些方面？借鉴的内容是怎样被吸收和同化？为什么借鉴？结果又如何？下面将就此进行探讨。

　　一、谷崎文学主张的是什么

　　日本唯美主义并未构筑起完整的理论体系，其艺术主张大多散见于重要的作品当中。谷崎氏作为日本唯美派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既与唯美派其他作家有共通的地方，也有自己的特点。其主要特点有：

　　（一）艺术至上的观点。追求超然于现实生活的纯粹的美，主张艺术第一，生活第二，反对文学的功利性目的。iii

　　（二）强调艺术的官能主义和享乐主义，即谷崎氏的“恶魔主义”。谷崎氏在《金色之死》中称：“所谓思想，无论多么高尚也是看不见的、感受不到的，思想中理应不存在美的东西，所以其中最美的东西就是人的肉体。”因而谷崎氏对女性“肉体美”的狂热态度致使他的作品注重感官的刺激，以至追求病态的肉欲，寻求自我虐待的快感。

　　《刺青》、《春琴抄》、《痴人的爱》等作品中以各种形式表现出了对女性肉体的崇拜。最突出的是反复表现对年轻女子的脚的强烈的执着。谷崎氏的《富美子的脚》写的是老主人对女佣的“恋足癖”，完全是一种病态的官能满足。《饶太郎》，《疯癫老人日记》，《恶魔》等作品当中还突出了男性的嗜虐和被虐。《饶太郎》的主人公甚至曾如此告白：“与其被女人爱，不如被女人折磨，更感到快活。被你这样的女子拳打脚踢，任意摆布，比什么都让我高兴。要是尽可能残忍地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浑身流血，呻吟挣扎，那人世间就没有比这更难得的事情了。”病态的官能满足一览无余。

　　二、郁氏在《过去》中借鉴了什么？去掉了什么？原始材料怎样被消化和吸收

　　“一位作家和他的作品，如果显示出某种外来的效果，而这种效果又是他的本国文学传统和他本人的发展无法解释的，那么，我们可以说这位作家受到了外国作家的影响。”iv在中国功利主义文学传统的背景下，是无法在没有受到任何外来影响的干扰下产生唯美主义的，也就是说中国没有产生唯美主义的土壤。虽然中国文学史上也出现过“唯美”文学v，如李贺、李商隐、温庭筠等的作品，营构出了某种华美怪诞、幽婉凄美、飘忽空幻的境界。然而他们与谷崎的虐恋、官能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只是中国文学史上的少数派，并不影响中国视文学为经国大业。因此，可以说，郁氏的嗜虐与被虐的是受日本唯美主义的影响而产生的灵感。

　　那么，郁氏到底借鉴了谷崎氏的那些方面？抛弃了哪些方面？或者说直接的接触、追寻，在《过去》这部小说中郁氏与谷崎文学有哪些相似与不同之处呢？

　　（一）舍弃了“艺术至上”的观念，而强调艺术功利性与非功利性的统一。郁氏在1923年宣称：“艺术所追求的是形式和精神上的美。我虽不同唯美主义者那么持论的偏激，但我却承认美的追求是艺术的核心。”vi这段话可以理解为，郁氏赞同“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重视艺术的美，但是放弃了极端的艺术至上的观念。通观郁达夫几篇带唯美主义色彩的小说就能发现，不管如何模仿，都只是形式上的模仿，而模仿的目的带上了强烈的功利性色彩。在《过去》当中表现的就是情节和人物形象的设计上，与老二的相处过程，虽然李白时与老二重逢后怀有非分之想，甚至把老二带到了旅馆，但是与老二共处旅馆同一个房间时，被老三的眼泪震撼，“她哭了半点多钟，我在床上默坐了半点多钟，觉得他的眼泪已经把我的邪念洗清了，心里头什么也不想了。”在情节设计上就避免了谷崎氏贯彻到底的病态描写。同时这也是嗜虐等情节方面出现的理智倾向，也就是说在郁氏的《过去》中，爱欲得到了节制和升华。

　　（二）郁氏借鉴了谷崎氏嗜虐和恋物癖（尤其是恋足癖）等方面的表现方式，当相较而言，浓烈的感官刺激的描写少得多，抛弃了谷崎氏对唯美的偏执和狂热。

　　在《过去》中，“她像这样地玩弄我，轻视我，我当时不但没有恨她的心思，并且还时以为荣耀，快乐。”主人公的这段告白让人不得不联想到《饶太郎》的那段告白。而李白时和老二完全是一种嗜虐和施虐的病态关系。李白时甚至受虐成性，因为想“受她的这一种施与，故意地违反她的命令，要她来打，或用了她那一只尖长的皮鞋来踢我的腰部。”直到被打得面颊绯红或腰部酸痛时，才“柔柔顺顺地服从她的命令，才做她想让我做的事情”。他完全是一个饶太郎式的受虐狂。

　　《过去》中也表现出了对谷崎氏恋脚癖的借鉴。与《富美子的脚》一样，《过去》中同样描写了李白时对老二脚的迷恋。关于老二的脚，文中这样描写，“她已经二十多岁了，而那双肥小的脚，还同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的脚一样。”“肥嫩晰白，脚尖很细，后跟很厚的肉脚”。李白时还曾为她穿过丝袜，所以那双脚常常要作李白时“幻想的中心”，能够做出很多离奇的幻想。”vii作者在这里对于脚的描写与谷崎氏的描写是何其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