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爸爸爸》是作家韩少功于1985年发表的著名中篇小说,最初发表在《人民文学》1985年第6期。《爸爸爸》主要描写了一个封闭,愚昧,落后的原始部落——鸡头寨的历史变迁,丙崽是鸡头寨里的一个畸形人物,相貌丑陋,行为粗鄙,行动呆滞,永远都是十三岁的样子。这一人物形象一直被大多数研究者视为鸡头寨文明的缩影。鸡头寨与丙崽的形象存在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关系。本文将对丙崽与其生存环境进行分析,探讨其形象与生存环境的内在联系。
【关键词】典型人物;丙崽;鸡头寨
《爸爸爸》诞生后的近三十年里,各个时期,不同批评家有许多相近或相反的解读。洪子诚先生曾按照阐释倾向发生重要变化的情况划分,在时间上将其分为两个阶段:在八十年代,丙崽被视为“国民劣根性的象征”,严井文、刘再复两位先生在对丙崽的概括上,则用了“毒不死的废物”、“畸形儿”、“蒙昧原始”和具有“极其简单,极其粗鄙,极其丑陋”的“畸形、病态”的思维方式的“白痴”。八十年代也存在小部分的声音是对丙崽和丙崽娘的同情与理解。到了九十年代末和本世纪初,对《爸爸爸》和丙崽的评论,虽然大多沿袭着八十年代那种批判“国民性”的认识,但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如刘岩先生在《华夏边缘叙述与新时期文化》中对丙崽形象的分析,认为他的形态行为体现着“不同的文化即权力/话语相碰撞”的文化症候。而本文将对丙崽与其生存环境进行分析,探讨其形象与生存环境的内在联系。鸡头寨的环境究竟如何呢?我们可以把它分为两方面来分析:精神环境和地理环境。
一、精神环境方面
1、神灵精怪存在的迷信
鸡头寨迷信神灵精怪,当他们无法解释现实生活中出现的怪异现象时,就将其归因到“妖精”身上。举个例子:丙崽娘是个接生婆,她的剪子“剪出山寨一代人,一个未来”,但她自己的儿子却是个发育畸形的人——“眼目无神,行动呆滞,畸形的脑袋倒很大,像个倒竖的青皮葫芦”,于是,寨子里纷纷传言,这是因为多年前丙崽娘码柴时弄死了一只蜘蛛。且据说,“蜘蛛绿眼赤身,有瓦罐大,织的网如一匹布,拿到火塘里一烧,臭满一山,三日不绝。”所以,这是“冒犯神明,现世报应”。先不说是否有人真正见过这绿眼赤身的蜘蛛,只“报应”这一说,就可以窥见鸡头寨对神灵精怪的敬畏。他们相信万物有灵,惹怒了“灵物”就会遭到报应。因此,丙崽以这样一种形象存在,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山精神怪统治的神秘村寨,自然能长出丙崽这样的怪胎。而丙崽的形象,似乎也像是为了印证这一说法似的,畸形得令人发指。这就是典型的历史环境形成的个人生活的具体环境,丙崽这样丑陋、畸形、粗鄙的人物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就显得合情合理了,鸡头寨的描写映衬和完成了丙崽的形象。
2、楚文化中的巫神崇拜
韩少功本人曾这样概括《爸爸爸》的主题:“《爸爸爸》的着眼点是社会历史,是透视巫楚文化背景下一个种族的衰落,理性和非理性都成了荒诞,新党和旧党都无力救世。”
对于“巫”,《汉语大字典》的解释是:“古代从事祈祷、卜筮、星占,并兼用药物为人求福、却灾、治病的人。”楚文化中的巫神崇拜则可以追溯到屈原的楚辞。楚辞描中写的人神相恋,祭祀仪式等,反映了古时候人类对天神的幻想、崇拜以及生产力得到一定发展后的娱神色彩。当鸡头寨遇上自然灾害时,人们打算以丙崽祭谷神。献祭时,“天上响起了一声雷”,于是大家又犹疑起来,去请巫师来指点迷津。这里面的祭祀,尊崇巫师都带有强烈的巫楚文化色彩。后来巫师指点年成不好的原因:“鸡头峰正冲着寨里的两垄田,把谷子都吃进肚子里去啦”。这一番话引发了鸡头寨跟鸡尾寨的“打冤”,战前还要遵照古法砍牛头预测成败,如牛身进,则预示胜利,否则是失败。这与巫楚文化中天人沟通的方式相照应:通过动物来传递信息,进行天人沟通,在动物身上显示福祸。
而丙崽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了受人崇敬的机会。鸡头寨在“打冤”中连连失利时,有个后生想起来“那天要杀丙崽祭谷神,突然天降霹雳。后来宰牛占卜胜败,不灵;丙崽咒了句‘X妈妈’,像是给了个坏兆头,却灵验了……”,进而,人们联想丙崽只会说的两句话“爸爸”和“X妈妈”莫非就是阴阳二卦?丙崽于是成了“丙大爷”、“丙仙”。一个畸形人,只会讲两句话,却被当成了显灵的大仙,成了巫神式的偶像,这样的事只有在坚信神巫力量的鸡头寨才会发生。
二、地理环境方面
1、祖先的来历与启示
鸡头寨里没有关于祖先来历的文字记录,对祖先较为详细和权威的解释是古歌里唱的:“姜凉是我们的祖先,但姜凉没有府方生的早,府方又没有火牛生得早,火牛又没有优耐生得早。优耐是他爹妈生的,谁生下优耐他爹呢?那就是刑天……”鸡头寨的人奉刑天为祖先,刑天后人在凤凰的指引下从东海迁徙到这片土地上来。凤凰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有着“浴火重生”的象征,这是否暗示着在一次次败落后的迁徙中,这个古老的寨子将带着无穷的生命力“涅槃”呢?在文章的最后,当“打冤”失利,鸡头寨败落之势不可挽回时,幼儿、老人们殉了“古道”,青壮年们又一次踏上了迁徙的道路。但是,丙崽这个“畸形儿”竟然没有被毒死,他的命运似乎与鸡头寨是同轨的,他重生了。这时的丙崽作为鸡头寨愚昧、落后、粗鄙的一切卑劣形象的缩影,“他居然没有死,而且头上的脓疮也褪了红,结了壳”,这是否可以理解为,虽然鸡头寨走向了重生,一些“善”在放大,但是其中“恶”的一面并不会消解?丙崽就像一面镜子,照射出一个民族在其复兴道路上旧的因子的顽固生长,呈现出集体无意识及近代巫楚文化的堕落。在这里,小人物以其个别性反映出了特定历史时期社会现实关系总情势的大环境。
2、鸡头寨周围环境
文中并没有提及鸡头寨的具体地理位置,只提到了山下有个千家坪,且与他们的语言很不相同。鸡头寨的人不常出山,因为“出山有些危险”:万一碰上“祭谷的”、“剪径的”、“放蛊的”,就会丢了命。所以鸡头寨就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时间凝固和停滞、充满原始蛮荒气氛、不知现代文明为何物的山寨”。这样,我们可以把鸡头寨这个丙崽所生活的氛围和环境看作是一种凝固了的社会空间,而丙崽“好几年过去了……还是只有背篓高,仍然穿着开裆的红花裤”,生长停滞的形象似乎就是鸡头寨发展停滞的外化显示。这里,丙崽和鸡头寨存在着一种双向性的象征关系,体现了两者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的一面。
作者将视角锁定在鸡头寨这样一个没有现代文明,充满原始意识,愚昧粗野的地方借此以批判民族发展进程中残余的愚昧、残酷、集体无意识的劣根。同时,我们亦能看到作者借这一复杂的环境,表达对民族精神特质中的淳朴、坚韧、顽强的赞美,如鸡头寨的老人“殉古道”自杀以求鸡头寨成功得迁徙,鸡头寨的后生们迁徙路上的歌声,甚至是“白痴”形象的丙崽,他也有可爱的一面:砍牛头时,“牛嘴总是湿湿的,一挪一磨,散出胃里翻出来一种草料臭”,“但丙崽不怕,对动物他都不怕”,显示出人与自然最本质的心灵契合。《爸爸爸》作为寻根文学的代表之作,其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的相互映衬和完成,向人们提供了民族进程中“善”与“恶”交织的一个切口的放大,启发人对其进行深刻的多角度的解读。
【参考文献】
[1]韩少功.爸爸爸[M].人民文学,1985(06).
[2]洪子诚.丙崽生长记——韩少功《爸爸爸》的阅读和修改[M].//洪子诚.对一个人的阅读——韩少功与他的时代.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
[3]刘岩.华夏边缘叙述与新时期文化[M].知识产权出版社,2011:42-52.
[4]韩少功.胡思乱想、文学的根[M].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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