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十年代初，一本土黄底色，茎叶如波浪般蔓延其上的《骆驼草》，素朴而简洁，不声不响地宣示北平文化荒漠境况和其甘为骆驼牧草的初心。本文聚焦于作为同人杂志的《骆驼草》，试图在倡导回到文学本体，规避文学功利性，追求个体精神自由，坚守文化立场等纯文学理论的建构与裂缝上，分析把握其文学现代性价值，重视其在整合中西文学优长下开创出中国现代文学发展第三条道路的文学意义。

 

　　【关键词】《骆驼草》;纯文学;现代性构建

 

　　《骆驼草》作为一种自然而必要的纯文学本体诉求的实践体，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它既有效舒缓了严重时代情势对刚诞生的现代文学所赋予的沉重压力，给其健全生长提供相对的空间，同时也借加强文学本体的温和闲适功能而大大提升了其“现代”品位，从而尽可能地弥补因过重的思想承负而引起的文学性萎缩。

 

　　追求二十世纪的现代性，成为一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共识和自觉行为，现代性既是与过去的一种断裂，也是对未来的确信。它作为一种生命与生存的存在体验，书写现代中国人而构成了中国文学现代性的审美纬度。中国文学的现代性主要“表现了现代中国人的思想、感情、心理的文学”。《骆驼草》这份期刊在现代文学史上亦闪现自身的现代性。不同于五四式的彻底断裂，而是进行了回溯式的传统内视和有意识的借鉴西方，《骆驼草》在文学本身的现代性构建上，给出了自由主义、中西合璧的审美倾向。

 

　　一、自己的园地——个人自由主义式的审美倾向

 

　　审美应该是个体的，而个体则是凡俗的，文学的审美现代性正是在凡俗个体与社会关联之间把握现代性，认为个体生成是现代性的标志，包括现代个体的感觉样态、生存方式和精神气质，其基本诉求主要是人的心性体验在感性自在中的生存理由和自我满足。在追逐文学的审美现代性过程中，既追求现代化又反抗现代性，在看到传统文化落后的同时又指出了传统文化值得肯定的价值，在看到现代文化先进的同时也发现现代性的种种畸形，这是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文化宿命，而他们首先面临的难题，是自己。

 

　　周作人作为苦雨斋文化沙龙的主人和“驼群”的领袖，凭其渊博的学识、骄人的新文学创作实绩和巨大的文坛影响力，成为《骆驼草》实质上的核心。编者与著者合一的超然身份使他可以把《骆驼草》作为“自己的园地”，把自己在苦雨斋内的所思所作通过《骆驼草》这一“准公共空间”传播给“驼群”诸君，传播给社会。

 

　　1930年10月13日，周作人在《骆驼草》第23期发表了《草木虫鱼小引》，明确阐述了自己文学立场，从另一个角度也代表了《骆驼草》的文学价值取向：“但是我个人却的确是相信文学无用论的。我觉得文学好像是一个香炉，他的两旁边还有一对蜡烛台，左派和右派……？我在此刻还觉得有许多事不想说，或是不好说，只可挑选一下再说，现在便姑且择定了草木虫鱼，为什么呢？第一，这是我所喜欢，第二，他们也是生物，与我们很有关系，但又到底是异类，由得我们说话。”处于思想转折中的周作人，话说的很实在。以《骆驼草》为代表的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在夹缝中生存的艰难困境也由此可见一斑，他们的声音因而不那么掷地有声，但《骆驼草》这么一个犹疑、沉淀、内省的港湾，更能催生出真实而温情的声音：他们关注中外民俗，《水里的东西》、《西班牙的古城》;思考人伦礼化，《身后名》、《性与不净》;也指点文学艺术，《论八股文》、《对白与独语》、《文学上的主张与理论》，书写脉脉余情，《冰雪小品跋》、《晚餐》、《老屋》《落日》。在小说中，废名的《莫须有先生传》在技术层面上所传达的正是一种现代性的意识。城市不仅是催生现代文明的温床，更是造成人性堕落的魔窟，城市是作为人性的异己力量而存在，人们在那里体验到的只能是人性的恶和惊恐，焦虑的心理。在这一点上，废名还对人的生存意义进行了哲学上的追问和反思，是一部非常特别的小说。

 

　　这些作品一半是短暂、易逝、偶然，另一半是永恒与不变，在传达个人的审美思绪中，具有一种不与历史妥协的自主性以及不被历史化、能够不断重新创造反思现代性的主体自己，因而格具魅力。因而值得公正对待这个单个碎片的唯一性在文学史上中的地位与重要性。

 

　　二、历史的园地——中西合璧的文化传承

 

　　历史的公正在于入乎其内可察内里，出乎其外可观首尾。《骆驼草》在现代文学史的维度上本身有一个历时性的传承：《语丝》——《骆驼草》——《论语》。其文学立场、办刊理念都一脉相承，但实际上又呈现出根本的不同。如冯至回忆《骆驼草》在创办初有继承《语丝》的意图，但时势已不同往日，《骆驼草》并没有体现出《语丝》要催促新的产生，对于有害于新的旧物，则竭力加以排击的批判精神。《论语》也在具体的实践中呈现了“幽默文学”的闲适格调。若取其大体相同之处放于历史长河视察，便可追溯其崇尚闲适自由，独抒性灵的笔调与风格至古人：从陶潜到晚唐李商隐，再到晚明共安派的身上，建立自己的文学史精神系统。

 

　　《骆驼草》作为京派的端倪。其古典审美情结，还表现在他们中西文化交汇的语境中，始终以中国古典文化为主体来吸收西方古典文化的影响：扫视着古希腊神话，英国的莎士比亚、哈代、曼斯菲尔德，俄国的屠格涅夫和契诃夫。“他们不是饥不择食地追随西方文学的先锋派，而是宽容和从容的从中寻找切合自己个性的东西，他们追求的是文学的内在质量。用古典文化的高雅趣味，对西方文学的开放意识进行醇化的处理。”

 

　　《骆驼草》上有多篇译文：石民《孤帆》、《回魂》如稷《中国艺术之衰颓的原因》沉《歌德的随感录抄》。由于周作人在《骆驼草》上发表了一篇题为《西班牙的古城》的文章才引起了卞之琳、李广田、何其芳等人对阿左林的注意。更令人称奇的是其后阿左林对汪曾棋的影响竟是源于卞之琳翻译的《阿左林小集》。可见《骆驼草》的影响己经超越了年代的界限，文化的独特魅力正在于此。

 

　　废名就这样说过：“在艺术上我吸收了外国文学的一些长处，又变化了中国古典文学的诗，那是很显然的。就《桥》与《莫须有先生传》说，英国的哈代，艾略特，尤其是莎士比亚，都是我的老师，西班牙的伟大小说《吉诃德先生》我也呼吸了它的空气。总括一句，我从外国文学学会了写小说，我爱好美丽祖国的语言，这算是我的经验。”

 

　　三、结语

 

　　《骆驼草》的现代性构建根基还不甚扎实，但在苦雨斋同人共同坚守的个人自由主义式的审美倾向与中西合璧式的文化传承中已呈现了一个特别的现代性范式。由于中国现代性不是自然发生而是被迫反应，这种创伤经验使中国现代性同时面对反抗传统的难堪与质疑西方的尴尬，在文学中的反应与阵痛因文人自身特有的敏感与多疑而更加剧烈。以周作人为首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创作的《骆驼草》剖示了他们思想的犹疑与疼痛，于有意识地退守中无意识地回应了历史潮流的现代性共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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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王健.“沙漠”与前期京派——文化生态学视野中的《骆驼草》[J].理论学刊，2004.6.

 

　　[4]孙郁.周作人和他的苦雨斋[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5]刘进才.京派小说诗学研究[M].河南大学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