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译:但是他却用两臂搂住她的脖子,用脸颊蹭着她的脸。 例3中徐译的两个“小”字和“紧紧地”都是他自行添加的,更显示出这个稚嫩可爱的小男孩儿和巴克妈妈之间的亲情。而王译在此处则是忠实的译法,在情感的表达效果上不及徐译。 例4: 原文:Hegaveashylittlelaughandpressedcloser. 徐译:他给了一个怕羞的小小的笑靥,小脸子捱的更紧了。 王译:他羞答答地轻轻笑了笑,偎的更紧了。 例4中徐译的“怕羞的小小的笑靥”“小脸子”也都有译者创造性的成分,而王译和例3一样,较徐译忠实。 在以上四个例子中,王译的策略可以被这样理解:王译确有非忠实、创造性改动之处,但这些地方都有一个特点,即如果忠实地按英语原貌直译,所译出的汉语表述非常突兀,甚至不好理解,于是为了读者能更好地理解,译者在这些地方进行了创造性的翻译。除此之外,只要忠实翻译不至对本土读者阅读造成明显的障碍,王译都秉承了忠实的原则。事实上,王译是比较忠实的,只在明显会对读者阅读造成不便之处才做改动,这种改动中有一种被动的意味。而较之王译,徐译的策略以及策略的目的性则显得模糊:在忠实翻译会造成阅读不便的地方,他坚持忠实翻译,然而在即使不经任何改动就可以忠实传达文意之处,他却主动做了创造性的改动,增添表达效果,由此,徐译本的翻译策略显得有失整一性。 在《译曼殊斐儿小说<幸福>小序》中,徐志摩说:“我译她纯粹是为爱审她。但她有时真叫你的译手发窘。这篇是为增刊译的,匆匆脱稿,不满的地方有不少不少,我此时也懒得复校,等将来收集之时再想法修正罢。”[12]可以说,徐译曼斯菲尔德小说带有一种即兴的色彩,阅读唤起了他的情感,这种情感随着边审边译的过程流露到译作中,这种流露非常自然,没有目的先行的功利性,也正因为如此,译作的翻译策略受情感的主观性、不稳定性的影响而显得不够整一。如果译作经过复校或反复被雕琢,那么这种非整一性大多能够得到修正,但译者又恰恰没有进行此项工作。徐译的即兴与随意在一定程度上与徐志摩对曼斯菲尔德的定位有关。1923年徐志摩在南开大学暑期学校讲授“近代英文文学”,在讲义中他提到了狄更斯、王尔德、萧伯纳、高尔斯华绥、哈代等文学大家,也提到了曼斯菲尔德的丈夫莫里,但未提及曼斯菲尔德。可见,曼斯菲尔德对徐志摩来说更多地是一位灵犀相通的朋友,而还未达到文学大师的程度,缺乏敬畏也许是徐译本中显露随意性的另一个原因。 尽管有如例1、例2般忠实直译的例子,但徐志摩的翻译中创造性的成分是很明显的,其翻译是非常有个性的。他如介绍故友般把曼斯菲尔德介绍给中国读者,徐译本中的故事更像是译者和作者所共同诉说的。徐志摩是译者,也是诗人,他把主观情思注入翻译中,译者带有诗人特质的身影不可避免地显现在译作当中,特别是在有写景、抒情,亦或是内心独白等易唤起人情感的部分,徐译的创造性痕迹愈发的明显: 例如《理想家庭》一文: 原文:“Spring-warm,eager,restless-wasthere,waitingforhiminthegoldenlight,readyinfrontofeverybodytorunuptoblowinhiswhitebeard,todragsweetlyonhisarm.Andhecouldn’tmeether,no;hecouldn’tsquareuponcemoreandstrideoff,jauntyasayoungman.Hewastiredand,althoughthelatesunwasstillshining,curiouslycold,withanumbedfeelingallover.” 徐志摩译:“他的确是老了—老不禁春了。春,又暖和,又殷勤,又匆忙的春,已经来了,吹弄他的白须,温存地楼着他的臂腕,他却是对付不了,他如今老了,再不能拉整衣襟,向前迈步,青年的飒爽,他没有了,他是乏了,那时晚照虽浓,他却觉得寒曦遍体。” 陈良廷译:“春天—温暖的春天,充满强烈希望的春天,不平静的春天—就在眼前,在金色的阳光下等着他,准备在每一个人面前炫粗一下,准备吹拂他那把白胡子,准备温存地钩住他的胳胃,他却眼不上春夭的步伐了,跟不上了;他再也不能象年轻人那样,矫健地摆起架势,迈开大步走了。他已经累了,虽然夕阳未下,他可冷得出奇,浑身感到麻木。” 尽管是描述老态,但在英文原著中并没有明确的“老”字,而徐志摩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种衰老的悲凉,用一个“老不禁春”精炼地统摄了整段。整段翻译的句式和停顿都带有诗歌的色彩,经过主动的创造性翻译去除了忠实翻译下的冗余成分。在遣词造句上,徐译也非常诗意化,“那时晚照虽浓,他却觉得寒曦遍体”所表达出的凄凉感,远胜陈译的“虽然夕阳未下,他可冷得出奇,浑身感到麻木”。 诗人敏感的特质使其长于对女性心理进行刻画。在所翻译的篇目中,徐志摩格外关注曼斯菲尔德的短篇《夜深时》,此文描摹的是一位大龄未嫁女子对待爱情矛盾复杂、敏感多愁的心理状态,在译作后徐志摩专门撰文探讨女性敏感纤弱的心理,并赞叹曼斯菲尔德是心理写实的高手,可见他对这类题材作品的关注。较之重译版,徐译《夜深时》在表达女性心理时更贴切、细致入微。例如: 原文:IwonderwhyitisafteracertainpointIalwaysseemtorepelpeople.Funny,isn’tit!Theylikemeatfirst……butthenimmediatelyIwanttoshowthem-evengivethemahint-thatIlikethem,theyseemtogetfrightenedandbegintodisappear.PerhapstheyknowsomehowthatI’vegotsomuchtogive.Perhapsit’sthatthatfrightensthem. 徐译:我就不懂为什么过了些时候,人家就像是嫌我似的。怪,可不是,起初他们喜欢我……可是等到我稍微的示意我有点喜欢他们,他们就好像怕我似的,慢慢的躲开了……亦许他们知道我里面积得太满了。就许因为这个把他们全吓跑了。 黄杲炘译:真叫我莫名其妙,为什么到了一定程度以后,总好象我把人家打发走了似的。可不成了怪事!起先,他们喜欢我……可是后来,只要我一想要做出喜欢他们的表示—哪怕仅仅给他们一个暗示—他们立刻就好象吃了一惊,渐渐地溜得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了……说不定他们不知怎的竟知道了,我能给他们的实在太多了。恐怕正是这一点唬住了他们。 此处徐译的“嫌我似的”“怕我似的”“全吓跑了”贴切形象地刻画了微妙的两性心理。徐志摩还把“I’vegotsomuchtogive”译为“我里面积得太满了”,较之黄译的“我能给他们的实在太多了”,虽然不够忠实,但却充满了情感在内心喷薄欲出的形象感,极富感染力。此外徐译的腔调也更加切合内心独白时的语言风格。 再如: 原文:Yes;thatisthesecretoflifeforme-tofeelloved,tofeelwanted,toknowthatsomebodyleanedonmeforeverythingabsolutely-forever. 徐译:只要有人要我,有人爱我,有人完完全全的靠着我,那我的一生就有了落儿了。 黄杲炘译:是啊,对我来说,这就是生活的奥秘——感到自己给人爱着,感到人家少不了我,知道有人不管什么事都得完全依靠我—对,永远依靠我。 此处徐志摩把“thesecretoflifeforme”译为“那我的一生就有了落儿了”,这明显是一种创造性的改译,但相较于“对我来说,这就是生活的奥秘”这种标准翻译,徐志摩的译法将女性渴望归宿的心理表达得淋漓尽致。 在徐志摩的译作中,译者不是隐形的,作为诗人的译者把自身的特点带入翻译实践中,使得译作也被赋予了鲜明的个性,显示出诗意化的审美特征;在翻译中,他能精准地捕捉原作者的心绪,并传神地运用本土语言将曼斯菲尔德长于描摹微妙心理的优势充分地发挥了出来,极能触动读者的情思。 四、结语 对于曼斯菲尔德其人及其作品的介绍与翻译,徐志摩的首创之功功不可没,他的译作是后世对曼斯菲尔德作品的重译与研究的起点。徐志摩是在兴趣的驱使下进行翻译实践的,他赞同曼氏的文学观,以她的创作与人格为美。作为诗人的徐志摩亦把诗性气质带入到翻译中,使得其译作显示出鲜明个性色彩。 注释: [1]梵·第根原著,戴望舒译:《比较文学论》,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82-189页。 [2]张泽贤:《中国现代文学翻译版本闻见录(1905-1933)》,上海远东出版社,2008年版,第6页。 [3][5][6][7][9][10][12]徐志摩著,韩山石编:《徐志摩全集》,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4]安德烈·费奥多罗夫:《翻译理论的任务》,《当代国外翻译理论导读》,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560页。 [8]KatherineMansfield.TheCollectedStoriesofKatherineMansfield[M].WordsworthEditionLimited,2006. [11]本文中与徐译对比的译文均引自陈良廷,郑启吟等编译:《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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